25. 儆猴

黎苗话音未落，树下的沧澜就有了动作，阴冷黏腻的目光便毒蛇一样攀上了三个小妖精，尾稍扫过他们清秀的面庞。

“我倒是有个好法子，就是不知道你们三个愿不愿意帮我一把？”

嘶哑阴沉的嗓音骤然响起，仿佛带上地府里腐败秽浊的恶臭。

三个小妖精不解其中深意，还只当沧澜也会如黎苗一般动员激励他们，当即便单膝跪地，躬身抱拳，声如洪钟的喊出：“愿为沧澜殿下效犬马之劳，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此时不表忠心，出了素霓山他们没有自保的能力，却又有黎苗声名远播的心法在身，无异于稚子怀金，过于闹市。

被人生吞活剥也无还手之力，沧澜便是他们为自己选好的下一把伞。

只可惜，小妖精们似乎并不知道，有的伞下是瓢泼大雨中一方净土，有的伞下却是污浊滋生的天然温床。

他们想受其庇护，却不知道这背后需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我得要个灵力足够深厚的男妖精，最好精壮些。”

沧澜的话模糊不清，三个小妖精还在思索，频出混话，“素霓山别的没有，妖精是管够的。”

“取他性命也没有妨碍吗？”

“自然没有，就算黎苗手里掐着录山集掌握山中动向，您老手拿把掐捏死个把妖精还是小菜一碟，等黎苗赶到，黄花菜都凉。”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素霓山养他们一场，到头来便是可以随意兵戎相见的消耗品，这话说得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可这话一出，笑意却爬上沧澜的脸，骤然出手，结实的臂膀勒上毫不设防的小妖精，登时，那小妖精便将面皮涨得青紫，一双眼突出眼眶，几乎要跌出来，胡乱地蹬着脚。

烟尘四起中，余下的两位小妖精，仓皇失措地跌倒在地，瑟缩着向后爬，哆嗦着身子颤颤巍巍地：“大，大人，你，你这是做什么？”

“我的法子啊！”笑意扭曲又舒展，似蟒蛇登岸般爬上沧澜阴沉的脸。

莫说是树下的小妖精。便是黎苗身后的小妖精们也俱是一惊。

不是都投诚了吗？沧澜对他们怎么又突然起了杀心赶尽杀绝？

黎苗在树下一片喧扰吵闹中，轻声解释道“什么法子？说得好听，冠冕堂皇掩人耳目的借口。”弯着唇角嗤笑一声，“以命换命的下流法子罢了，偏他们几个还上赶着给人家献祭。只要沧澜占住了他们的身体，便能掩盖魔气，到时候想离开素霓山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嘛。”

短短几句话，便道出了在沧澜眼里命如草芥，随时取用。

树下突发变故，牧川也顾不得畏惧高处，好歹是同窗多月，他有些不落忍，转身就想下树救人，却因动作笨拙，脚下踩空。

连眼皮都不曾抬起的黎苗，却眼疾手快地伸手拽住了牧川的衣袖，耳畔绑住三千青丝的红色缎带，被风卷着绕上牧川的手。

“小心。”

却听不到半点关怀之意，只有隐匿的警告意味。

这样的同窗，不借着机会一举除掉，难不成等日后他们借着熟悉素霓山的优势攻上来，把兰木扶疏但凡是喘气儿的都埋在地里吗？

黎苗声音不小，足够树下正纠缠的几人听个清楚明白，看似对着牧川解释，“你打得过他吗？那是沧澜，魔族二把手，只差了个虚名的摄政王，老魔尊一蹬腿，他就是可以一争尊位的人物，到时候天道在上，六界纷繁，终要有他一席之地的。”

说起魔族沧澜鲜为人知的旧事，黎苗如数家珍，却也似乎是在警告沧澜，她知道的东西要比他想象的多得多。

被突然打断，沧澜警惕小心地勒着垂死小妖精的脖子，踩着地上的枯枝落叶，深一脚浅一脚的后撤数步。

抬眼，便是黎苗百蝶穿花的缕金锻裙，火烧云般罩在树上。

还有各处草丛中突然冒头的小妖精们，三五一群，竟像是由黎苗领着出来踏春看热闹的。

不由得失笑，这女妖精又在搞什么名堂？

沧澜的语气微不可查的急促起来：“黎苗，既然知道我身份贵重，不可与你们这等无名的山精野怪相提并论，今日我稍显落魄，你又何必苦苦相逼呢？难道不知道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的道理吗？”

不理会惊弓之鸟般的沧澜，黎苗推了牧川一把，让他稳稳当当抱上树干，顺势就在虬聚的树枝上坐了下来。

纤纤素手晃着鲜艳的丹蔻，摸上乌黑云髻，随手摸下支金蝶扑花纹的博髻簪。

扯着身上的铃铛，慢条斯理地挑出里面塞得满满的棉花。

活脱脱一个翘着二郎腿坐村头大树下的农闲妇人，小嘴没个消停同众人打发漫漫寂寂的日子，“魔气浓重，对上神仙结界，两者相克，绝无强攻的可能。”语气一顿，话题戛然而止。

围抱着树干，哆哆嗦嗦难以自制的牧川识相地接了话茬，“那昨日他们是如何上山的？”

“吞天兽咯。”

“可吞天兽大多绝迹，所剩不多也养在天宫之上。魔族为何会如此大手笔？短短几日已然有三只现身了！”

“那三只吞天兽模样古怪。不像是天生地养出来的，反倒是像东一榔头西一扫帚的拼凑起来。”说罢，撮起嘴，吹落了簪尾上缠绕的棉花丝络，好半晌，才慢悠悠补上下一句：“你说是吧，沧澜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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