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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府不知道何时能送药过来，若是所有药材都只给你们花城人用，难道我们这么多人就等着病死么？！我们不答应！”
“没错！我们不答应！要死大家一起死！”
病患区里，花城人与从外城来的病患为了所剩无几的药材争得不可开交。
赵明薇来送药时看到这一幕，皱了皱眉。
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她特意叮嘱过医师们不要告诉病患药材见底的事情，是谁说漏了嘴。
她目光在周围的医师身上梭巡了一圈，那个平日与蔡阿婆交好的城西鹿医师眼神躲闪不敢看她。
哎，赵明薇在心里叹了口气。
这下可麻烦了。
原本若是众人不知道对症药材告急的情况，他们还可以先紧着重症的患者用药，其他人先用别的汤药保守治疗，大家看到重症患者慢慢好转，也不至于丧失信心，如此一来他们也可以慢慢等着官府的药材送到。
而这么一番闹下来，瞒着大家偷偷进行的方法便不可行了。
“周医师，你说这事儿该如何办？我们听你的！”蔡阿婆看到了沉默立在一旁的赵明薇，花城人也跟着附和。
“对！我们听周医师的！”
“她是你们花城的，肯定是向着你们花城人，这事儿不能让她定！”赵明薇还没发话，一个外城的大娘义愤填膺道。
“没错！要我说，最公道的法子就是大家抓阄，谁抓到了谁有药喝！”
“谁知道你们会不会在抓阄的时候搞鬼。”
众人吵吵嚷嚷，到后来也分不出花城与外城的阵营了，大家敌我不分地乱作一团，互相发泄在隔离区憋闷的情绪。
很快家属区的人也挤了过来，抢药、为自己的家人据理力争，一片混乱。
赵明薇被挤在吵闹的人群中，张口想说话却连自己的声音都听不到。
快……快喘不过气了。
在周围人大声的吵嚷和推搡中，周边的空气越来越稀薄，赵明薇觉得自己快要晕倒了。
李婉容在后厨，离隔离区比较近，听到吵闹声便跑了过来，看到被挤在人群中的赵明薇，连忙找来了燕向明他们。
很快，身材魁梧的王屠户大喝一声“都给我住手！”
然后拨开人群从中拉出了被挤得七荤八素的赵明薇。
众人被王屠户身上那种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吓到，竟然真的安静了下来。
“大家听我说，”赵明薇挽起的鬓发有些散了，气息微乱，李婉容关切地上下打量她有没有受伤，她给了对方一个安抚的眼神，深吸口气面向众人：
“大家说的没错，对症的药材确实不足。”
听到她的话，方才抢到药的人抱着已经撒出不少，只剩些底子的药碗，提防着周围人上来抢。
“但是先前那一个月里，我们都没能找到药方，摸着石头过河，大家也都挺了过来，没道理如今药方有了，反而坚持不下去。在隔离区的这一个多月来，十几名医师日夜不歇，像是已仙去的吴医师。”
听赵明薇提起吴医师，人群中一些花城人已经忍不住鼻酸。
赵明薇又拉过鹿医师，对方肤色苍白，衬得眼下青黑浓郁，嘴唇干裂，下颌覆盖着一层参差不齐的胡须，有些凌乱。
他并不习惯立于人前，此刻被赵明薇拉着面对众人，他有些不安地攥着衣角，以为赵明薇要责怪他将消息泄露了出去。
“还有鹿医师。当初官府要求花城医师来隔离区时，他便是第一个主动前来的，到此地后更是起早贪黑为大家问诊针灸，如今憔悴到连衣带都要多绕一圈。这些就算今日我不说，相信大家也早已看在眼里。”
“蔡阿婆，您说对么？”
想象中的责骂没有出现，反而还被当作医师表率夸奖了的鹿医师忍不住抬起头看向赵明薇，他的眼中隐约闪起泪光。
他的确是第一个主动前来隔离区的医师，没想到周医师还记得。
当初见自己相熟的蔡阿婆等左邻右舍都发起热被带到隔离区，他总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辗转反侧一夜后，他向父母双亲的牌位叩首，又告别了含着泪的妻儿，义无反顾地来了隔离区。
他虽是花城一个籍籍无名的医师，但也想做一番造福桑梓的好事。
被点了名的蔡阿婆觉得自己脸上有些火辣辣的，她心里清楚赵明薇为何要叫她，今日这番纷乱就是她挑拨起来的。
鹿医师告诉她药材告急，本是念在她年迈一番好心，她却喜欢充大头，多嘴多舌把事情挑了出去。
“周医师说得是……”，她往日的大嗓门此刻难得的低了下来，细若蚊蝇。
“有这样一群医师在，大家何必忧心。哪怕对症的药材不够，我们也有其他药材减轻大家的病痛，哪怕最后什么药都没有了，我们花城的医师也会想方设法为大家治疗。如今大家都在隔离区，应该做的是拧成一股绳，让大家都能健康平安离开，而不是互相争执发泄，平添伤痕。”
因为赵明薇的一番话语，众人都陷入沉默，这些话其他人说他们或许还会犹豫，但是赵明薇在隔离区的付出无可厚非，她这番话自是令人信服。
就连方才那几个觉得赵明薇会偏心花城人的外城人也惭愧地低下了头，扪心自问，自他们到来隔离区后，花城的医师们对他们的照料不可谓不悉心，甚至因为他们的症状更重，医师们在他们身上的投入反而更多。
“可这药材不够，我们的病若是加重了可如何是好。”有人提出自己的担忧。
“我可以保证，大家的病只会变好，不会变差。因为大家并非患病，而是中了毒！”赵明薇神色坚定地笃定道。
“中毒？”人群惊疑不定。
“没错，这些天让大家喝下后好转的药，其实都是清毒药，如今这一情况我们也已报备官府，待查出下毒之人，便再无后顾之忧！”
人群之外，燕向明愣愣看着人群中一身利落白衣，语气坚定，鬓发散乱却难掩其眸中光华流转，周身仿佛正发着光的女子，像蝼蚁注视着天边可望而不可及的明月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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